“她毕竟是你的妹妹。”五条悟又说道,“我以为,她会在你那里过的很好。”
    随后是一阵恐怖的寂静。
    “我会下地狱赎罪的。”夏油杰低下了头。
    “你当然会。”五条悟道。
    “......杀了我吧,悟。”夏油杰闭上了眼睛,他叹息,“我这一辈子,没有对得起任何人,我辜负了所有人,但我仍然不认为我是错误的。”
    五条悟评价:“很人渣的发言。”
    “——但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来。”夏油杰道,“这就是我的生存之道。”
    五条悟:“......”
    这一回,轮到他沉默了。
    五条悟突然感到有些厌倦。
    他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又有什么意义呢?
    换句话来说,意义本身难道就一定有意义吗?
    他向来不是在乎这种东西的人,可眼前的人在乎。
    一旦开始在乎,那么不论是谁都会越陷越深,最终深深地陷入无尽的泥潭中,连带着身边亲近的不亲近的人一起,永远无法翻身。
    于是就连其存在本身也变得可悲了起来。
    五条悟不再多言,他直接抬起手,这一回,他干脆利落地结束了夏油杰的生命。
    在对方濒死前,五条悟似乎听到了一声颤抖的泣音。
    “......”
    五条悟冷淡地看了一眼夏油杰的尸身,最后离开了这里。
    *
    夏油杰一死亡,百鬼夜行所激起的波浪便也尘埃落地。
    盘星教群龙无首,没过多久就自行解散了。
    总监会少了一个心腹大患,自然高兴的不得了。
    五条悟的学生们也劫后余生,好几个都在鬼门关里面走了一遭,被家入治疗过后喜极而泣,纷纷抱在一起,感情更加亲密了。
    辅助监督们则是怨声载道,毕竟他们要负责战后的所有后勤工作,咒术师们是放松了,可是他们却不能休息,还得拼命加班。
    家入硝子深有同感,战争过后的伤员相比较平时成指数增长,可是全日本只有她一个顶用的医生,她也得和辅助监督一起加班忙到深夜也没法下班。
    她忙昏了头,直到五条悟的学生乙骨忧太找到了她,有些忧虑地说‘五条老师好像不见了’之后,她才发觉了不对。
    那个本应该在高专的每一处缝隙出现的家伙居然连夏油杰的尸体都没有管理就消失不见了。这很反常。
    五条悟去哪里了?
    *
    被众人念叨着的五条悟来到了夏油杰所说的仙台废弃工厂。
    这里似乎曾经被盘星教买了下来,家入硝子的情报中有提到过,他当时以为可能这是夏油杰定下的某个盘星教据点。
    却没有想到这里会是夏油莓的墓。
    废弃工厂里头的空气不算好闻,夹杂着陈年腐朽的霉腐味,还有铁锈,臭水沟的酸味。
    他一会儿发恨地想,应该再揍夏油杰两拳再送对方走,那个人怎么能把小莓放在这种地方?!
    他一会儿又痛苦的后悔,他在很久之前就知道了这个地方,但一直没有在意,如果他能够更加细心,或许小莓就不会被藏在这里这么久都无人问津了。
    他近乎是急切地往里面走,一双大长腿飞速迈步,近乎要将空气踏出破空音。
    可等到他真的找到了地方的时候,五条悟的步伐却迟疑了下来。
    像是近乡情怯,他在原地徘徊,脚步像是灌了铅一样,沉重地坠在地面,难以前进。
    他记起了十年前,夏油莓给他打的最后一通电话。
    当时他没在手机边上,错过了对方的电话,等到他拿到手机回拨的时候,却发现这个电话怎么都打不通了。
    当时他并没有在意。
    ‘老子一定会把杰揍得落花流水,让小莓看看到底谁才是更值得信赖的人。’
    年轻的五条悟曾经畅想未来,自信张扬地这么宣誓。
    然后一遍遍刻苦练习术式,偶尔在上课的时候,看着身边两张空白的桌椅发呆。
    ‘为什么那个时候没有接到小莓的最后一通电话?’
    年轻的五条悟懊恼后悔,又很快哄好了自己。
    他们都还有那么长的时间,等以后有机会了,他们可以当面聊天,不需要手机的。
    ‘可我还从未告诉过她,我喜欢她。’
    年轻的五条悟也曾丢脸的在深夜呢喃,眼眶发酸。
    手里紧紧攥着手机,一遍遍拨打无法打通的电话,在电话嘟嘟嘟的白噪音里疲惫入眠。
    十年的思念,让他喜欢的人在脑海当中愈发灵动鲜活。
    谁都不知道那个动不动就作出一副毁天灭地大反派的姿态,看起来比咒灵还要邪恶的咒术界最强其实还是一个念旧又长情的家伙。
    在他的未来里,夏油莓从未缺席。
    可他从未想过,他们之间已经没有未来。
    “咚。”
    走道深处突兀传来了一声闷响。
    一道熟悉的咒力逐渐强盛,在六眼的视野内亮如白昼。
    ——宛若死而复生。
    五条悟一阵惊愕,他不自觉地便又开始走了起来。
    最后他开始不顾形象地奔跑。
    他站在了冷藏柜前面,一把拉开了柜门。
    夏油莓坐在里面,正抬起眼睛盯着他瞧。
    像是一场过分美好的梦。
    只有在照片上现在映照在了现实里,对方看起来和十年前相比没有丝毫改变,仍然是那样漂亮,精致,甚至穿着和十年前同一套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