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墨小同志，我已经通知了你的爸爸，他马上就会到的，请不要担心。另外这位先生，你和江墨小同志的关系是？”
    他听见自己说道：“我是她爸爸的爱人。”
    元青霄脸上挂了彩，他看向镜子里的人，没来由的心慌。他想过很多次与江楚年重逢的场景，但绝对不是眼下这样。
    他的额头上冒出虚汗，他感觉手脚冰凉。他变得丑了些，也老了很多。
    江楚年会对自己说什么？江楚年有想过自己吗？哪怕是一秒，他是不是……还恨着自己吗？
    他的猜测得到了验证。
    江楚年的头发长了些，脸上泛着红，四年没见，对方与自己脑海中对他的印象没有分毫的距离。他面上挂着焦急，看见自己的时候瞪圆了眼睛，但很快便是面无表情，他像在看陌生人般盯着自己。
    “对就是这位，他不是你的爱人吗？”警察指了指自己问道。
    他听见江楚年冰冷地说道：“不是，是仇人。”
    第67章
    “谢谢……谢谢你。”元青霄双手交叉放在膝盖处,他始终垂眸低着头。
    江楚年觉得嘴里的糖甜得发腻。
    “我以为——”江楚年拿下口中的糖，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四处飘洒，他静静地看向前方。
    两人都没有去看对方,甚至两人没有靠得很近。
    江楚年道：“我以为,你会就这样悲惨地死去。”
    “我不清楚对于你来说，是不幸还是幸运。我恨你，所以我看见你躺在床上无法动弹，没有知觉，无法睁开眼睛的时候,觉得很是解气。”
    他学着元青霄的动作，微微偏了偏头，他盯着对方的眼睛道：“但是如果你真的死去……”
    江楚年顿了顿，他说得无比平淡，像是在内心演练过无数遍一般。
    “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会为你流泪，你头七会给你烧纸，买不起墓地我帮你把骨灰埋在我老家院子里,那里很清静。你缺什么来我梦里,我给你烧过去。你不会寂寞，那里还埋了蛋黄和蛋白,它们很喜欢你，你过去就告诉它们，我很想它们,让它们也来梦里见我……”
    还没等江楚年说完，元青霄捂住了脸,他看见，元青霄的眼泪从指间滑落。
    江楚年不接着往下面说了,他道：“你这不是没死吗？哭什么？”
    元青霄压抑住哭泣的声音，他本就瘦削的身躯不断颤抖着，宛如被狂风吹散枯枝断叶。
    江楚年瞥了他一眼，将自己的外套搭在了他的身上。
    他道：“从我认识你开始，我的生活就开始乱起来了。说实话，我真的很想知道你怎么这么爱哭？我之前还没有发现。”
    江楚年回想了几秒，继续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真不想认识你。你那时是万恶的资本家，又自私又冷酷，对待什么都看上去淡淡的，我后来琢磨，因为你什么都拥有了，所以你看什么都觉得平平无奇。”
    他问道：“不知道你看我，是不是也是这样？”
    元青霄眼眶红了一圈，紧盯着江楚年，他道：“没有。”
    “是吗？”江楚年的神色宁静，他对这个答案没有一丝的执着，他道：“我怀疑过无数次，怀疑的内容在你看来或许好笑，但对我格外重要。”
    江楚年不知为何也红了眼睛，两人对视间只有呼啸的风声。
    瞳孔里映照着彼此的身影。
    “你喜欢我，有没有……不是出于信息素的原因呢？”
    生物本能让两人紧密，但爱情说到底也只是化学物质作祟，谁能知道，互相惦念对方，互相期盼对方，真的可以仅仅因为人类最高级的情感吗？
    “而是，”江楚年哽咽了一下，“发自于内心？元青霄你真的……懂爱人吗？”
    一辈子从来没有接受过爱的人，去爱别人。
    下一秒，江楚年的手指就被握住了。他甩了几下并没有甩开。
    江楚年听见元青霄极其慢地说道：“我可能永远没办法懂了……但是，江楚年，请你不要，不要把我当成仇人。”
    江楚年难得地不吭声了，良久，他才说道：“如果我非要呢……你会怎么办元青霄？再像之前一样把我关在别墅里吗？哦，你现在没有别墅了。”
    元青霄的手一紧，他声音干涩无比，尽管他无法去想象，但是事情摆在眼前，他根本无可奈何，他只能去直面他无法接受的事实。
    “不——”他先是下意识去否定，可他接着说的完全相反。
    “我会、我会离开的……我不会给你以及墨墨带来困难，我这次来……只是想看看你和墨墨，我有一笔钱，我想交给你们……我已经做到了所以……所以要不了几天我就会离开……我只是、只是想再看和墨墨几眼……我怕，我怕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说得缓慢，时不时还要停顿几下，仿佛在缓和自己摇摇欲坠即将崩溃的失控的情绪。
    “我希望，你过得快乐……我希望，你可以永远不要忘记我。不管是以什么样的身份，无论是仇人……还是……不要忘记我。”
    “我来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了，江楚年，我还没有好好地跟你说一声再见。我们离开，不应该是之前那样的场景。”
    元青霄咧了咧嘴角，他停止了哭，但表情比哭还难看。
    不知过了多久，风把江楚年的脸吹得生疼，他去揉脸，却感受到了湿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