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女之子，抓住你了。”
    地狱之门倏然发出万千尖嚎，无限黑暗如同深渊降临，苏凡就这样被地狱大门吞噬。
    魔王的宫殿，和他的人一样，冰冷刺骨。
    苏凡甚至觉得，若是在这光滑的地砖上泼杯水，多半也能瞬间结冰。
    与脚下的冰冷不同，魔王掐过的脖颈仍是火辣辣的痛。
    苏凡试着出声，但唯有咳嗽。
    高高坐在王座上的魔王红眸毫无感情，声音在空旷大殿中回荡：“魔女之子，打开地狱之门。”
    回答他的唯有阵阵低咳。
    “呵，自以为顽强的灵魂，”魔王眼一眯，“你曾欺骗过地狱第六层和第三层的大君皆已归位，如果我把你送过去，他们一定会很高兴？”
    苏凡抬头望来，眼中都是不可置信：居然拿这个威胁他？！
    弥迦……
    这么多世界里，这是第一次遇见，一见面就对他有如此敌意的弥迦。
    心里像是被滚油泼过，有种酸麻和痒。
    他忍不住反驳道：“不，你不可以。”
    魔王岿然不动，冷漠残忍得像是一座冰做的碑：“我为什么不可以？”
    苏凡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他伸手拂过自己的颈项，用力地闭了一下眼。
    不知为何，魔王看着那道明明是自己造成的伤痕，心里却涌起了不适。
    他把这归咎于，人界的守门人，魔女之子一直以来对地狱的敌意，和对天界的偏心。
    “如果你是在等待天使的救援，现在就可以放弃。”魔王冰冷地说着，“你以为天界是在帮你？”
    “比起地狱只想要你的契约，他们更想杀了你。”
    “拿到你的灵魂，天界从此就将人间大门的钥匙牢牢握在手心。”
    望着苏凡明显无法相信的表情，魔王心中的烦躁更胜。
    他手指轻动，一面被黑色雾气包裹的巨大古典水镜就浮现于半空中：“自己看。”
    水镜中，背负双翼的田维维和白水晶的对话清晰可闻：“是，完全没有怀疑我……等到今天之后，我们就可以准备动手！”
    “你一定要亲手将他杀死，将他的灵魂带回天界！”
    “没有了地狱恶魔的阻碍，他不会有任何抵抗。”
    “这场天界与地狱的比赛，天界会是最终的赢家！”
    苏凡睁大了双眼。
    魔王想发出一声轻蔑的笑，但看着苏凡的脸，居然什么也说不出来。
    莫名的，他就是不想看到苏凡因此而内心受伤的神情。
    他挥挥手，将这种奇怪的思绪和水镜一起化作黑烟，消散在空中。
    “现在我可以杀了你了。”魔王冷酷地宣布，“比起天界，最终还是地狱更早一步拿到你的灵魂，魔女之子。”
    他的指尖凝聚出一团黑色的光影，眼看着就要冲着苏凡而来。
    “等一下。”漂亮的人类青年终于发声，他的嗓音因为咳嗽还带着嘶哑。
    魔王就莫名听话地停顿了动作。
    “你们不就是想要我的灵魂么？”苏凡说着，“我可以签了这个契约，但您也知道，所有的契约都要有条件，才能生效。”
    魔王冷哼：“知道得挺多。”
    的确，魔鬼收买人类的灵魂，需要“对价”。
    也就是，魔鬼不能平白地得到人类的灵魂，需要满足某种条件，或者，魔鬼自己也要付出什么。
    苏凡说：“如果你现在不杀我，放我回人界，我死后，灵魂就会自愿来到地狱。”
    这样的确不错，若是那个天使动手，最后发现苏凡的灵魂早已归属了地狱，自己反而给敌人创造胜利，想必全天界的表情一定很让魔王愉悦。
    高大的魔王保持沉默。
    黑发如瀑布一般垂下，黑暗中他的神情晦暗不清。
    “回人界？”良久，他才发出一句反问，“不相信我给你看的？”
    “就那么相信那个天使？看来那个伪善的家伙给你灌了不少迷魂汤剂。”
    魔王手指一抬，一张看起来十分古旧的羊皮纸出现在空中：“我们可以做个赌约。”
    “我现在不杀你，但你的灵魂会归我。”
    他完全答应了苏凡的条件，甚至补了一句，
    “如果你能让我爱上你，契约就失效。”
    苏凡瞳孔微颤。
    魔王手放在下颌上：“敢赌吗？”
    那漂亮青年的水润双唇一开一合：“……当然。”
    他们隔着一张王座遥遥相望，目光在空中纠缠。
    ……
    在承诺过魔王随时可以见到苏凡后，魔王将苏凡放回了人界。
    实际上，作为能够打开空间门的魔女之子，只要魔王不出手干扰，苏凡想怎么自由往来两界都可以。
    反而是魔王，若不是苏凡今天要将乌拉诺尔驱逐，他也没有机会拉开地狱大门的缝隙。
    魔王的力量过于强大，若是不借助地狱之门硬闯，只会将人界彻底撕裂。
    空荡又黑暗的魔王大殿，他一个人沉默地望着一个方向。
    那个漂亮的魔女之子曾经在那里呆过，但此刻已经消失不见了。
    魔王不明白，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说出那最后一句话。
    要自己爱上他，契约就失效？
    为什么？
    爱，他抚摸着自己空荡荡的胸口，那里早就没有了任何跃动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