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非同哆嗦着点了点头,将药碗端来,递到了元南聿手上。
    元南聿麻利地将碗里的药灌入了陈霂口中,他方才在昏迷中因疼痛挣动的身体,很快便缓和了下来。
    “元将军,陛下现在如何了?”钱非同试探地问道。
    元南聿洗了手,用布巾擦干了额上的汗,道:“他中了徐峰的袖刀,没有伤到要害,只是伤口过深,失血过多,人才一直昏迷着。”他目光一直停留在那个双目紧闭,面色青白的人身上,“钱将军,陛下在军中之事,只有你知我知,未免军心动摇,陛下受伤一事,绝不可让外人知晓。”
    “这个自然,元将军放心便是。”
    元南聿一直未顾得上与他说话,此刻见钱非同面露菜色,便知他心中担忧的是什么。
    “陛下一直与我在一起,此事若是有人追究,也是我没有保护好他,你不过是奉陛下之命行事,此事与你干系不大。”
    “有元将军这番话,我便能略放下些心了。”钱非同面色略缓了些,又想起一事,“此战我们大获全胜,将士们也已修整完毕,我们本该即刻动身,回林州与陈名琛汇合,但陛下现在这个样子,我们……”
    元南聿坐到床头,伸出手,摸到了陈霂脸上新长出的粗硬胡茬,心中一阵钝痛,他静默了半晌,随后说道:“待陛下醒来,看情形再议吧。”
    “是。”
    “慢着!”钱非同正要离开,却被元南聿叫住,“叫将士们做好随时动身的准备,陛下心系战事,以天下百姓为重,即便醒来,也不会在此停留太久。”
    ———
    陈霂昏睡了一天一夜,刚睁开酸胀的双眼,就见元南聿靠在他身边的座椅上睡着了,他想起身唤他,却扯到了身上的伤口,顿时疼的又跌了回去。
    元南聿听到一阵闷哼声,猛然惊醒。
    “你醒了?”
    陈霂眉头紧锁,满脸是汗,元南聿绞了个干净的帕子给他擦脸,将他背后垫高了些,扶他又躺了下来。
    “战况如何?我睡了多久?”
    元南聿脸色不好,沉声道:“幸亏钱非同及时赶到,赵昶带着残兵已经西逃。你被徐峰的袖刀所伤,已经昏迷一整天了。”
    陈霂伸出手,试图去抚摸元南聿的面颊,元南聿赶忙起身,将身体凑了过去。
    “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陈霂柔声说着,声音疲惫且温柔,“这点小伤不算什么,等明日天亮,我们即刻动身去林州。”
    元南聿猛地站起,厉声道:“什么叫小伤?你知不知道那袖刀再射偏一点,你便要命丧此地了?陈霂,你身为九五至尊,却屡次不顾阻拦,任性妄为,你让我……”
    陈霂轻笑:“我让你怎么了?”
    元南聿疲惫地将脸埋进掌中,颤声道:“……你让我很为难。”
    这已不是第一次陈霂为他涉险,他不敢想象,若是他们的运气再差些,陈霂是否真的会死。只要一想起,陈霂浑身是血,倒在自己怀中虚弱喘息的模样,元南聿便后怕不已。
    陈霂摸着元南聿的颅顶,让他抬起头来,再见他的眼睛,已经蓄满了哀伤。
    “你是自责,还是在害怕?”陈霂见他如此,心里又酸又软,“我说过,往后余生,我会用我能给的一切,好好待你。不是随便说说的,君无戏言。”
    他将元南聿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声,两人都渐渐平静了下来。
    “我从前伤你辱你,做了许多的错事,可惜现在才知道对你好,聿儿可会怪我?以前的那些事,你还恨我吗?”
    元南聿眼睛酸涩,强忍着泛起的湿气滑落,摇了摇头。
    陈霂的脸颊贴着他的额头,在他额上亲了又亲,问道:“那你爱我吗?”
    怀里的人的猛然一怔,似乎连呼吸都停滞下来。
    陈霂知他性子别扭,又为心结所困,并不指望他能回答,他叹了口气,虽不勉强,却也难免失望。
    “……我爱你。”
    “你说什么?聿儿,你说什么?”陈霂虽然伤重在身,但在得到爱恋许久之人的回应后,仍是兴奋的眼里跃动起了光彩,“你从来都没有说过,你从没告诉过我……”
    元南聿挺身向前,堵住了他的嘴唇。
    他们之间曾有过无数次亲吻,但没有一次有今日这般温柔深情。元南聿用他所理解的方式,极尽温柔地亲吻着陈霂,将自己对他隐秘的爱恋,都融进了这唇齿间的缠绵。
    他本不善言辞,只想用这一吻,让陈霂也能理解,他是真心喜欢着他。
    “什么时候,你对我有情,……是什么时候?”任性地想要将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弄清,他们在对彼此的纠结、怀疑、误解中,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光。
    元南聿喘息着,伏在陈霂怀中,涩然道:“……很久以前,许是在晟京,我第一次来封贡的时候,亦或是更早以前……怕是连我自己也说不清……”
    陈霂心中又是甜蜜又是心疼,他想起二人起初过往的那些事,又想起两人纠缠这些年来点滴的甜蜜回忆,忽而又想起让他一生最为痛悔的事,陈霂心口一阵钝痛,险些要落下泪来。
    “这话是你自己说的,我没有逼你!”他用未受伤的臂膀将元南聿紧紧圈住,“这辈子你别想再走了,你要和我永远在一起。”
    陈霂抬起元南聿的脸,四目相对,两情缱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