祯诚被看得不好意思，大杀四方叱咤商海的优秀企业家，搓了搓手，竟然局促起来。
    知子莫若母，祯老太太摇了摇头，对老姐妹轻声道，“姐姐，这辈子不知道还有没福气再跟你做亲家？”
    “儿孙自有儿孙福，”禹映萍宽慰道，“我看咱们的孩子都是好孩子。”
    祯诚鼓足勇气，终于一直盘旋在心尖的问题：“知春呢？”
    祯大海往凳子坐下：“没来呢。”他动作大，这个“呢”字被凳脚移动的声音盖住了。
    祯诚没听清，以为禹知春真的放弃，再也不来北城了。
    转头看窗外，天色阴沉。虽然看不见有风，树桠上的叶子摆动，带着几分落寞，人也跟着从头凉到脚后跟。
    也对，当初是他凶巴巴叫禹知春别来找他的，她一身医术，满腹理想，应该去更好的地方。
    谁知道禹知春根本没追求到他想象中的幸福，反而恶疾缠身这么多年。
    怪谁？当然是他。他没脸见那么好的禹知春，那个勇敢抛弃一切为他而来的女人。
    如今这局面，是无数的选择堆积起来的果。祯诚暗自叹气。
    席间，提及祯淼的婚礼，禹映萍感慨，“祯二，转眼你的孩子也成家立业了。”
    “祯淼很懂事，从小就没让我们大人操过心。”祯妈应道。
    “是我福气好。”祯诚浮出个笑容，起身给长辈们斟茶。
    “你做了父亲，也知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要为自己着想，不给孩子们拖后腿，也要给自个儿谋幸福。”
    祯诚端坐一旁，摆出认真聆听状，“萍姨说的是。”
    禹映萍露出笑容，“你也要多为自己考虑，人生很长，总会与真诚碰面。”
    祯老太太也劝道，“诚儿，现在为自己好好地活一次吧。
    祯诚抬起头来，看向上座的两位老太太，勉强扯出一个笑，恢复了原来淡然的模样。
    祯大海看着自己兄弟脸色凝重起来，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心中生出同情来。
    祯诚在这点上却不真诚，越是委屈，他便会给自己戴上笑容面具。
    从小到大，他这位大哥帮不上弟弟。家里的事业能重新起飞，也是靠祯诚。
    觉察到祯大海的担心，祯诚笑着道，“大哥。”
    一切尽在不言中，祯大海点点头。
    门口传来不小的动静。
    “爸。”祯淼和祯鑫进来。
    唐美仪牵着宝哥，与林琳紧随其后。
    祯诚不自觉站起来想迎接什么，想到祯大海的话，发出一声几不可察的轻叹，又默默坐回原位。
    “太奶奶好，爷爷奶奶好。”
    果然要有小孩子来活跃气氛，宝哥一来，包房里其乐融融。年轻人也没那么拘束。
    禹映萍含着笑，“将来还会更热闹。”
    “听奶奶的话，我们努力！”新郎官祯淼牵过唐美仪的手，新娘子霎间红了脸。
    “宝妹和白溪呢？”祯诚问，“你们不是在一起的吗？”
    “她带知春姑姑去看咱家珍珠池了。”
    茶杯重重落在桌面，祯诚一脸震惊，“她，她来了？”
    祯鑫望向门外，又看看父亲，有些纳罕，“谁？”
    祯诚反倒无话了，静默片刻，低头呷了一口茶。
    “我打电话催催祯珠，这会儿天都黑了，海上什么都看不清。外面下着雨，珠池那儿还危险。”祯大海作势拿手机。
    手机忽然响起。
    祯诚莫名一惊，眼皮兀自乱跳。他总是有这种无法言喻的感觉，仿佛整个人正踩在高空钢丝上，勉力维持平衡。似乎一阵微风，都能将他坠翻。
    祯大海喜滋滋摁下免提键，“嘿，我家小棉袄跟她爹心有灵犀......”
    没等他说完，那头传来祯珠焦急的声音，“爸，出大事了！知春姑姑掉海里了！”
    关门声重重响起......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面面相觑，发现座位里少了个祯诚。
    第102章 你我岁岁相盼
    祯诚跑得很快。
    记忆里这么不计一切奋力奔跑, 还是在他少年时。
    他熟悉去古珍珠池的路。
    这一辈子，他来来往往，走过成千上万次, 闭着眼都能找到。
    从没有一次觉得这条路如此漫长。
    心底蓦地腾升出一种不太好的感觉，握着方向盘的手在发抖，祯诚努力让自己镇定, 给祯淼打电话，“祯淼，你赶紧联系基地的刘工，带好下水装备。祯鑫负责打120, 大家分头合作。”
    祯珠的电话则一直占线，打不通。
    等红灯时，倒计时每一秒都放大他的不安。禹知春小时候溺过水, 他答应过要保护她的！
    心里的惊惶还没散, 小说里的狗血情节又在脑袋里四处乱窜：
    禹知春失足落海, 孤立无援, 祯诚只能无助地、眼睁睁看着冰凉的海水将她卷走。那他处理好所有事情之后，也会追随她而去。
    倘若她落水, 大脑缺氧造成失忆, 不再记得他曾经严辞伤害她的话，不再记得青梅竹马的时光, 他会再追求她一次, 照顾她一辈子。
    无数黑色的巨大藤蔓从漩涡里蔓延, 像蠕动的蛇，沿着祯诚的腿盘旋而上, 他被紧紧缠着，渐渐无法呼吸。祯诚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 竭力抑制着可能会失控的理智。
    都什么时候了，他必须只盼着她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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