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作品:《驯恶

    可重尘缨没再接话。
    宴玦猛一抬头,发觉不知何时,他已经完全闭上了眼睛。
    “不、不要这样......”眼泪浸透满脸,宴玦口齿不清地重复着,慌乱之中把额头抵上去,不要命地灌进灵力。
    眉心白光闪烁,阵法开启。
    “宴七!你不要命了!”
    蝰从远处飞奔过来,朝宴玦大喊。他试图阻止,却被眼前过于震撼的画面逼停动作。
    宴玦在献祭。
    这是一种极为古老的术法,在千万年前妖族还是奴隶的时候,人族用来无条件驱使、压榨妖族的手段。
    人会共享妖的寿命,妖死了,人不会死,而人死了,妖却会跟着一起死。
    这种不平等的契约早已随着时间流逝而彻底掩埋,蝰甚至不知道宴玦上哪学来的这些邪魔外道。
    他不知道宴玦为了避开不愿意的枯蝶传承,翻阅了多少典籍,又学了多少关键时刻能保人性命的手段。
    宴玦再度睁眼时,重尘缨脖颈后面的咬伤已经复原,而自己,也还好生活着。
    只是依然没有醒来的趋向。
    他猛地抬起脸,看向蝰,音调沙哑:“我没死,他就没死,可为什么还是毫无反应?”
    蝰急忙蹲下来,去摸重尘缨的脉搏,没有发现任何灵力波动。
    他沉思片刻,半晌才冷静开口:“他当初跟我决斗的时候也没有灵力,是生吞重白附才逼发了玄门其九,巴斑墨和重百附是一个原理,都是浸入血液起效......”
    他略一停顿,视线看向宴玦,缓慢开口:“你若是信我,就让巴斑墨咬他一口,然后我再给他解毒。”
    宴玦面色不改,半秒之后便蓦然开口。
    “我信。”
    【作者有话说】
    脑洞有限,剧情只能俗俗且古早...
    第120章 驯
    战争彻底宣告结束。
    人妖两族以域河为界,域外为妖,域内为人,而域河两岸千里内,混居通商,称为界域。
    若想再进两族,则须文牒特批。
    界域之内种族复杂,进入者必经重重筛选,负责这项工作并统管界域的人,称为守域使。
    而守域使由谁来担任,是一个大难题。
    无论选哪一族,另一族都会觉得有失偏颇,选出来的这个人必须是两边都不得罪,甚至最好同两边都关系密切。
    那人选便只剩下一个。
    只是界域落成了一个月,守域使依然还未出现。
    重尘缨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不知出于何种原因非要离开。
    他的意识清醒,却掌控不了自己的身体,也听不见自己在说什么。
    但肯定是混账话,因为对面宴玦的脸色越来越黑,越来越沉,然后忍无可忍地上前一步,一巴掌直接扇到了自己脸上。
    啪得一声巨响。
    梦里的人霎时闭上嘴,只剩下火辣辣的疼。
    重尘缨精神抖擞,正拍手叫好,接着便猛然惊醒。
    睁开眼睛,不再是昏暗的密室,而是宴玦的房间,只是没有宴玦。
    他霎时翻下床,灵力释放出来,却感应不到任何有关宴玦的气息。慌慌张张地跑出去,信手抓住几个路过的侍卫,问起宴玦,一个个净说不知道。
    于是一路横冲直撞,直直奔到了妖宫大殿。
    乌泱泱全是五花八门的妖怪,长毛的,长尾巴的,地上爬的,天上飞的,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蝰高坐台上,旁边围了一圈人絮絮叨叨,脸上平静得可怕:他正忙着接见族中想要去界域行商赚钱的妖众。
    一群妖听到声响,齐刷刷望过来,让重尘缨霎时噎了嘴,沉声问道:“他人呢?”
    蝰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隔会儿又转回去:“巢里吧,应该。”
    “在哪?”
    视线依然没动,只朝某个方向偏了偏脸:“叫他赶紧出来帮忙。”
    重尘缨立刻消失不见。
    他推开房门,遮掩的幻影在瞬间消散。
    近乎漆黑的溶洞中泥壤覆盖,枯藤攀附墙壁,死叶缠绕虬枝,单调又沉寂。
    满屋昏暗和死气里,只有宴玦是唯一的生机。
    悬浮于半空,被辉芒笼罩。
    不着寸缕,身体蜷曲,脸埋进膝盖,头顶延伸出两根纤长触须,背后是完全展开的流云翅膀,裹在全透明的“茧”里。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半妖形态的宴玦,也是第一次仔细打量那双瑰丽到极点的翅膀。
    镜辉照银耀,两翼化白霞。
    重尘缨僵愣了神,脑子里忽然冒出某种预感。
    他把外袍脱下来,两手摊开,放在身前,伸去接宴玦。
    不过两秒,宴玦真的落了下来。
    灵力织成的茧逐渐碎裂,里面的人缓慢降临。
    重尘缨拿衣服裹住他,抱在自己胸前。背后的翅膀是虚幻的影子,看得见、摸不着,依然盛开。
    于是重尘缨就地坐下来,捧起宴玦的后脑,脸颊贴上脸颊,严丝合缝,然后静止。
    冰凉柔软的触感浸入肺腑,剥离所有,洗涤所有,澄爽而安心,带起唇角的笑。
    “宴宴......”开口很轻,只是音调微扬,自言自语的呢喃。
    重尘缨亲昵他的一切,哪怕简单闭上眼睛靠着脸,也足够悠久。
    半晌,才舍得抬起头,视线移到了宴玦头顶的触须上。
    深色的,细长而柔软,近乎延伸到半米,在后段垂落成一个半圆的弧,最末尾处,还挂着一个小小圆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