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张桌子都没人，沈南秋视线被发出光亮的中庭吸引。
    中庭处应该是工作室的水吧台，不同于两旁办公区的黑白灰色调，水吧台的柜子是两排整齐的浅棕色，中间是一张白色的桌子。
    水吧台距离楼梯最远，看起来在二层的最里侧，此刻灯正亮着，吧台上支着一台笔记本，还有两个正在工作的人。
    两人之中的一个正是何晔川。
    几周没见，他竟然带上了副眼镜，无边框的，幽幽反射出电脑屏幕的光。
    何晔川穿着柔软的灰色卫衣，两只手在键盘上低头忙碌着什么。
    在棕色柜子上取下两瓶水的人转过身来，把其中一瓶放到桌子上，何晔川被她放水的动作吸引，看了她一眼。
    还好工作室中庭部分设计的空荡，沈南秋现在可以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休息一下吧。”说话的是个用发夹随意夹着头发的女生，看起来年龄不大，像是刚毕业没多久。
    “再休息一会儿得干到明天。”何晔川开口。
    “我是好心提醒你好不好？”女孩表情有点不耐烦，“再说了，我这是被谁连累得加班啊？”
    女孩说着又白他一眼，“爱喝不喝。”
    从对话里能看出两人关系熟稔，双方都没好气但又没真的生气。
    沈南秋不蠢，她知道以何晔川的家庭背景，他不可能只是单纯的来这家小公司打工，他大概率参股，既然如此，那自然也不会只是在这干活领工资。
    她都猜得到，眼前这个和他说话没好气的女孩儿应该也不会不知道。能对老板这么不客气，要么是自己背景不简单，要么是跟他关系不一般。
    女孩抬拿饮料喝了一口，不客气地直接坐在何晔川对角的桌子上。
    低头看了会儿手机的女孩儿再抬头时换了种口气，一改方才的嫌弃，忽然变得温柔。
    “加油干哦，我等你。”
    何晔川依旧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你先走吧，没必要等我。”
    “我车让小穆开走了，等你下班一起回家啊。”
    回家。
    回家？！
    “你要去我家？何昭言在。”何晔川抬头看她。
    “怎么了？我还见不得你家里人了？”
    两人的对话像是一记闷棍敲在沈南秋头上，她被突如其来的信息量砸懵了。
    能一起加班，一起讨论回家和见家长，还能有什么关系？
    完蛋了，沈南秋迅速低下头，像是做错了什么事怕被人发现，脑子里嗡嗡作响。
    何晔川说过，他家里只有一个弟弟和一个姐姐，而眼前这个年轻女孩儿明显不可能是他姐姐，既然不是，那就还有一个答案。
    他恋爱了。
    世事难料。抱着说清楚的心态来找人的沈南秋目睹了一场小情侣的甜蜜日常，来时的一腔孤勇此刻显得格外可笑。
    她尽力保持镇静，放轻了脚步走下楼梯，在走到门口时，看到一旁天幕下的凳子几乎不自觉地就走了过去。
    沈南秋一屁股坐在凳子上，把手里握着的手机放在一旁，感觉自己的小腿都有点发软。
    深呼吸。她告诉自己，深呼吸。
    “我见你家亲属的次数恐怕比你还多。”楼上的乔纪玥继续开口。
    “这些次数里何昱桉就占 90%。”何晔川头都没抬。
    “那怎么了？昱桉姐难道不算你家属？”乔纪玥好像忽然抓住了他的把柄，“好啊你，我这就告诉昱桉姐你在背后说要跟她断绝关系。”
    乔纪玥夸大其词的本领何晔川早就有所领会，他压根儿不在意乔纪玥“打报告”的小动作。
    “既然你们关系这么好为什么不叫她来接你？”
    “这不是有个现成的司机吗？为什么要麻烦昱桉姐？”
    何晔川抬头看她，他终于意识到哪里不对，“乔纪玥，我说的回家是回我自己家，不是回老宅。”
    “我去！”乔纪玥露出震惊的表情，“那你不早说？我以为你回你爸妈家才让小穆把车开走的！”
    “你根本没问过我。”何晔川替自己辩驳。
    “谁能想到你不回去啊？我白等了一个小时！”乔纪玥一边抱怨，一边拿出手机给家里的司机打电话，“喂，郑叔，你能来接我一下吗……”
    完全不是一个频道的人。
    听着乔纪玥打电话，何晔川也把手伸到口袋里想拿出手机看一眼，摸了一把才发现手机不在自己身上。
    何晔川四周看了看，视线锁定在靠近楼梯的那张桌子。
    抬腿走过去，桌子上的黑色小方块果然是他的手机。从桌子上把手机拿起，人脸识别后直接跳进微信界面。
    一条语音通话，来自沈南秋。
    何晔川扬了扬眉，这次她的电话后面没有“手滑了”之类的免责条款，一个安静的电话后竟然再无解释。
    他握着手机走到桌子的最里侧，这里靠近窗户，下意识地跟旁边正在打电话的乔纪玥拉开距离。
    何晔川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不自觉咬住下唇几秒后又松开，拿起手机一鼓作气拨回了这通电话。
    “滴，滴，滴——”
    通话声响起，却迟迟未被接听。
    何晔川把手机拿开，想笑自己又一次上了这种愚蠢的当，下一秒却透过打开了一个缝的窗户听到外面的手机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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