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均一下子变了脸色！
    “这种话不要说出口。哪怕心里是这样的想的，也不要说出口。”
    伯庸正色道：“我知道。所以我只跟你说一说。”
    “蠢。”灵均瞥了他一眼，冷冷吐出一个字。
    只是在灵均心里，也不免多出几分徘徊来。
    他们从被师父选中的那一天，迎接的就是那一条路上的命运。当一代江山将要换代的时候，他们也要迎上他们命运的节点。
    “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从来都是强势的性子，心里特别有主意。也经常教训我。”伯庸望向灵均。
    “过了这一天，或者几天，或者几十天。也许我们也要走上不同的路了。”
    成为五大监，或者不成为，都由不得他们自己选择。
    灵均沉默了片刻，低低叹了一声：“早晚有这一天的。谁又没有这一天呢？”
    他不去看伯庸往前快走几步。
    “一季花木到了冬天要沉眠，闺阁女子到了年岁要嫁人，无忧无虑的小孩子总有一天要长大。从小不曾分离的人，也会有一天再也找不见。”
    伯庸的声音从灵均背后喊来。
    “灵均，我希望这一天晚一点到来。”
    平清殿中，
    明德帝倚在病榻上，整个人仿佛被接连不断的中毒和解毒抽干了力气。他缓缓看向进来的萧瑟，虽然依旧目光如炬，但身上的颓唐之气却是怎么也掩不住的。
    有一块石头重重地砸在了萧瑟的心上。
    “父皇。”萧瑟唤了一声，跪拜在了地上。
    萧瑟心里升出一股悲凉，昔日他离开天启城，这么多年来心中一直憋着一股对明德帝的愤懑，即便这次回到天启城，两个人也甚少见面。而如今一切都已经水落石出，当年明德帝的不得已也已经被理解，但萧瑟仍然没有放下当年的心结。
    可如今，看着明德帝这个样子，他内心的那股悲凉终于肆无忌惮地弥漫开来。
    “陛下。”瑾宣也紧跟着跪拜在地。
    明德帝笑了笑，从病榻上起身，走了下来，他扶起了萧瑟和瑾宣，轻笑道：“孤还没死呢。”
    “不过，寿数的确是不长了。”
    太安殿内太监宫女瞬间跪倒一片。
    瑾宣摇头道：“陛下莫要说笑！”
    “不是说笑了。”明德帝站在那里，脸上依然是释然的笑意，“小神医刚才和孤说，幸而毒并未侵袭孤的身体太久，只是比起毒来心病更难医。算起来孤最多还有三年寿命。”
    “其实三月便足够了。”
    “陛下！”瑾宣悲从心起。
    明德帝对瑾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孤不想听太吵的声音。这是孤自己的心病，瑾宣，替孤拟旨。”
    瑾宣垂首：“是。”
    “华锦救孤于危难之际，赐黄金一万两，天启药庐两房，封太医院副医正，若未传召，可不入天启。”明德帝看了一眼角落里的沐春风，“沐公子，孤可有遗忘的？”
    沐春风摇头：“替师父先行谢过陛下了。”
    “对了，青州沐家三公子沐春风救孤有功，赐雪松长船一架，就叫‘春风’号吧。”明德帝笑道。
    “谢过陛下。”沐春风急忙谢恩。
    “孤年轻时和你父亲也曾饮酒坐聊，你的父亲是一个有野心的人，他能允你来天启，自然不是派你来学医的？他想要什么，一艘长船怕是不够。”明德帝转身用手指指着萧瑟，高声道，“让你这个好朋友，当皇帝够不够？”
    “父皇。”萧瑟轻轻唤了一声，打断了明德帝的话。
    明德帝笑道：“当年，先皇这样问孤，孤是这般回答的，皇帝乃天选，不由人选，想不想没有意义，只看那一刻，有没有做好准备负担这天下。”明德帝转身抬头，望向门外，“孤的皇位并不是天选的，而是那天晚上提着刀抢来的，可你是真正的天选，据说天斩之剑都现身了。这个东西你拿去吧。”明德帝从袖中掏出了一件事物，丢给了萧瑟。
    萧瑟接过，微微一愣。
    龙封卷轴！
    “瑾宣，这一份留给你。这一份不要打开。”明德帝又掏出了另一份卷轴递给了瑾宣，“你们催催催，催了孤这么久。其实孤很早就有了答案。
    他笑了笑看向萧瑟，说道：“只是孤不知道你的答案。”
    萧瑟忽然说道：“可我还没有给出答案。”
    明德帝长袖一挥：“孤还没有死，还是天下的帝王，做任何决定都不需要听到回答。卷轴等孤死了，就公布天下吧！”
    明德帝踱步走到了门边，望着那漫天飞雪，想起了那个雪夜，他跪在地上拦住那个要离去的太医。
    “救下我弟弟。求求你了，救下我弟弟。”
    明德帝伸手去接那雪花，轻声道：“孤很想念你。”
    萧瑟走到了明德帝的身边，伸手扶住了他：“外面天寒。”
    “一年四季，春花秋月，夏风冬雪，有寒有暖才能让人感觉真实的活着。”明德帝抬腿迈出了门槛，“许久没有感受到这真实的寒风了，你陪我去一个地方吧。”
    “好。”萧瑟答应道。
    “外面毕竟风寒，不可久待，快些回来吧。”兰月侯将一把伞递了过来。
    萧瑟接过伞，跟着明德帝朝外面走去。
    “你许久没有回天启，回来孤就病了，一直没有好好和你说过话。孤想和你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