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初岁想，她生母那种深重的厌世情绪，大概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在漫长的观察中，一点点积累、沉淀出来的。
    把自己的同类，一个个鲜活、有思想、有情感的人类，当成实验对象去监视、记录，甚至要旁观他们被用于各类人体实验。
    这种事情，光是想象就让人毛骨悚然。
    而她的母亲，每天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每天所做的事都在反复提醒她——她是试验品的一部分，一个被制造出来的“变量”。
    更可怕的是，她周围没有一个人类同伴，只有一群没有温度的机械体。
    没有倾诉对象，没有共情的空间，没有一句安慰。
    哪怕有再先进的医疗设备能修复身体，那颗心呢？
    那颗在孤独和压抑中濒临崩溃的心，谁能救？
    桑晚虽然养大了她，但她不是人类，无法和人类感同身受，更别提做情绪疏导。
    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中，需要有多强的意志，才能撑过来......
    好不容易，桑晚不在的间隙里遇到一个可以信任、可以倾诉，以为能交托感情的人出现，可结果，却是被欺骗、被利用。
    那一刻的失望，也许比任何痛苦都要致命。
    许初岁自嘲的笑了一声。
    人类这种生命体，始于外星人，却又终结于外星人......这就是宿命吗？
    回想起沃尔瓦纳摧毁地球的画面，脑内联想起一些细节。
    按照之前她了解到的地球资料，沃尔瓦纳一开始是想占领地球的，但是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又摧毁了地球。
    卢米曾说过，高级文明根本不把低级文明当回事，不屑主动干预，更遑论攻占。
    按这个逻辑，追击洛恩到太阳系之后，沃尔瓦纳应该无差别摧毁太阳系所有星球，而不是选择试图占领地球。
    难道沃尔瓦纳发现地球是普旦尔人的实验基地，所以想强行占据这项研究成果？
    最后久攻不下，才决定摧毁地球？
    可是这也说不通......
    地球人类的发展历程相对来说毕竟短暂，只是普通的低级文明。
    就算人类在怎么突破性进化，对于沃尔瓦纳那样的高级文明来说根本不足为道，这样低级生物的研究成果在他们眼里完全没有价值。
    ......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结合对沃尔瓦纳的了解，以及地球历史上那些曾短暂出现又神秘消失的史前文明，她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沉思良久，她抬头，试着问道：“地球毁灭前，是不是已经有人类能够觉醒精神力？”
    桑晚诧异的看着许初岁，没想到被猜中了。
    地球并不单单是普旦尔的实验基地，这项实验是整个伊希亚联盟共同进行的。
    伊希亚联盟为什么会在地球进行基因实验，为什么想在地球进化出智慧生命体，就是因为只有智慧生命体才能拥有精神力。
    早期伊希亚联盟的最高执政官是个非常有远见的人，已经预料到之后的星际文明必然以精神力为武器，谁能拥有更多的精神力生物，就能在星际领域称霸。
    他们不可能用原有的高级生物做大基数的基因实验，所以找了其他星球做实验基地。
    考虑再叁后，桑晚沉默着点了点头。
    这本来是不能泄露的机密，但为了得到许初岁的信任，她妥协了。
    看到桑晚的反应，许初岁心中一沉，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精神力才是地球毁灭的根源。
    肯定不仅仅是普旦尔在做这个实验，其他星系文明肯定也在秘密进行精神力实验。
    只是实验的成果并不理想，没有研究出如何大批量制造超高精神力生物的方法，所以沃尔瓦纳才能以拥有绝对数量的精神力者统治各大星系。
    为了防止被反扑，他们肯定也在四处寻找这样的实验基地，找到了要么占领，要么直接摧毁以绝后患。
    这个时代的弱肉强食，比地球上的恐怖几百倍都不止。
    如果是这样的话，即使沉措没有引沃尔瓦纳人来到地球，地球迟早也会被发现，毁灭是必然的。
    可即便是这样，她还是没办法用这个借口原谅沉措。
    “我们普旦尔人进行了无数实验，始终无法优化出使人类拥有精神力的基因。”桑晚忽然开口，语气里带着复杂的感慨，“但沉措去地球后，做到了。在他的参与下，短短几百年内，地球人类便诞生了能觉醒精神力的新星人种。”
    “新星人种？”许初岁喃喃的重复一遍，灰蒙黯淡的眸子忽然闪了闪，纠结片刻她开口问道，“沉措是不是在保护洛恩逃亡中，无意来到了太阳系？”
    如果沉措他们是无意的话，那就不应该把地球毁灭的事全部归咎到他们身上。
    桑晚轻轻摇头，“我不知道沉措他们来到太阳系是有意还是无意的。我只知道这次的生物基因实验计划是联合实验。多颗星球派人一起进行，我们普旦尔只是其中之一，其他星球具体来了什么人我也不清楚。因为现代人类躯体实验稳定之后大家就很有默契的不再联系，独自进行实验。”
    许初岁听着听着感觉脑袋有些混乱。
    研究出稳定的智慧生命体之后就不再共同研究，这说明大家都想隐藏自己的科技，都想最先培育出有精神力的生物。
    谁能首先突破这个难关，就有可能在伊希亚称王，甚至是像沃尔瓦纳那样统治多个星系。
    还真是印证了那句话，人心不古。
    她不想深思这些，只想知道沉措在地球毁灭这件事上到底扮演什么角色，如果他只是被动参与，或者迫于无奈，她心里会好受些。
    “幽瑟星人也参与了这次的实验吗？”她问。
    桑晚沉默一会儿点点头，“具体哪些星球派来了人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娑伦特、幽瑟、米尔雅、都派了人去地球。甚至到最后，好像迦尼德奥星系也派人去了。”
    迦尼德奥是另一个能和伊希亚匹敌的庞大星系，许初岁对他们派人去地球干什么暂时没兴趣。
    沉措是幽瑟人，卢森是米尔雅人，那个洛恩王子是娑伦特人，看来他们是商量好了要去太阳系的。
    她的心瞬间凉了半截，“这么说，沉措他们是带着目的性去地球的.....”